王朔:对中国的知识分子群体我没什么概念,学院派啦、幕僚派啦等等。
老侠:你指的是八十年代还是九十年代?
王朔:全算上,我总想找个明白人儿,理出个大概的头绪。
老侠:八十年代的知识分子群体,大致可以分为"民间的"、"体制内的"两路,"体制内的"又分为"学院的"和"准官僚的"。
王朔:思想解放运动在当时还是冲破了一些禁忌,牛鬼蛇神纷纷出笼。
老侠:在思想解放的旗帜下,一大批右派作家重新回到社会中,一回来就鲜花怒放,当时有一本畅销小说集《重放的鲜花》,全是当年的右派们的成名作,像刘宾雁、王蒙、刘绍棠、从维熙等等。这批右派作家的顶峰是第四届文代会,这之后,他们不但是作品影响全国,而且也纷纷进入文化领域的权力机构中执掌实权。刘宾雁的报告文学,刘心武的小说、伤痕文学、改革文学等等。这两批人有共同的特点,都以文字风行于世,又以权力接近高层。王蒙最后坐到文化部长,刘心武是《人民文学》主编,王若水、胡绩伟。刘宾雁等人也大都是部级待遇,最低也是司局级。
王朔:这些人是当时的大众文化。
老侠:也是当时的社会思想贫乏所致。
王朔:那学院派呢?
老侠:学院派也分为几拨。像李泽厚、刘再复是一类,走的是哲学、美学、理论批判的路数,但刘再复后来当了社科院文学所所长、《文学评论》主编,也成了准官僚。他们的黄金期以八六年召开的"新时期十年讨论会"为高峰,那个会上,刘再复、李泽厚被捧为"理论教皇"了,大会的程序有点儿类似党代会,以学习刘再复的人道主义文学观为核心,分组座谈,是一次文艺理论界的"阅兵式"。后来让一匹黑马给搅了。
包遵信、金观涛等人走的是"丛书"启蒙的路数。他们编的《走向未来丛书》成了一代青年人汲取新观念的主要来源,影响之大,记忆犹新。后来内部分裂了。
还有一种路数是内参的形式,当时影响最大的是高尔泰的《异化现象近观》和王小强的《农业社会主义批判》,他们的理论超出了"思想解放"派和右派文人群,具有强烈的自由主义色彩。
王朔:在这些合法性的知识帮之外,好像《今天》是地下的民间刊物。他们那批人在文学上对年轻人的影响非常大。
老侠:是的。我们上大学时读《今天》和一些政论文章时的激动,至今仍然记忆犹新。这批人是当时没有任何官方色彩的"民间派"。民间油印刊物中,以《今天》的影响最大。《今天》之所以成为《今天》,不是由于这批人多敏感多深刻多有才华,与外省的青年人相比,他们"近水楼台"地接触到一大批外省人很难接触到的内部发行的"黄皮书"、"灰皮书"。一类是哲学的,如《现代资产阶级哲学资料选》。一类是文学的、艺术的,如《在路上》、《麦田守望者》、《西线无战事》。还有一批西方的现代派诗歌,如艾略特的诗。还有东欧前苏联的一批"解冻"作品,如《被背叛的革命》、《新阶级》、《斯大林时代》。《人,岁月,生活》、《解冻》等等。特别遗憾的是,哈耶克的《通往奴役之路》也是那时的内部读物,但哈耶克对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真正影响,从九十年代中期才开始。这都说明当时的"思想解放"没有多少自由主义成分。
王朔:《今天》的那批人在北京,有机会弄到这些书,你们外省就不一样了。
他们的优秀"和"影响"也沾点儿皇城的恩惠。
老侠:对。就是因为他们先占有了别人无法占有的思想艺术资源,这也是一种畸形现象。后来,《今天》派浮出水面之后,受到官方刊物《诗刊》的承认,八十年代初《诗刊》召开的青春诗会就有《今天》的几个诗人,北岛后来还进了作协的诗歌组,那是全国诗歌评判的权威机构。而八十年代之后,《今天》的诗人们,已失去了创造力。江河、杨炼跟着阿城寻根去了,北岛在八十年代就没写过好东西。唯一坚守自己的人是芒克。他与北岛是《今天》的核心,最严峻的时刻只有他俩顶了过来。《今天》的文字不仅在观点上,更在形式上突破了右派作家们的载道文学。
"朦胧诗"在理论上的辩护者是"三个崛起"。八十年代北大的民间竞选是又一批民间知识分子,他们成为中国民间知识分子祈求政治向合法化的方向走的最早试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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