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言,流年

作者:秋微

周末莫喜伦的安排通常是固定不改的,陪女儿购物,陪太太上教堂,继续扮演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居家好男人。这些优点当然都跟吴菲无关。吴菲碍于自尊,从不打探老莫的行踪也从不在周末对他提任何要求。但这个周末,在经历了生平第一次被警察临检之后,吴菲的心情相当混乱。她由此才好像忽然察觉自己正陷在一个问题里面,吴菲需要找个什么人告诉她答案。

这么一想吴菲恍然发现自己的处境相当悲惨,因为她的感情问题似乎不能轻易找人聊。想了半天,最后也只能打个电话给典范。可不巧得很,典范那阵子刚进了一个古装片的剧组。他对古装片很不适应,因此情绪低落,自己也过的颠三倒四,接到吴菲的电话就没有表现出平常的那股子热情。两个人隔了八千里云和月,好容易通个越洋电话,也就互相敷衍着说了些无关痛痒的闲话。

于是整个周末吴菲都魂不守舍,仔细回想和老莫的这一段交往,她心潮起伏,到晚上忽然变成一股文学创作的力量,就趴在床上写了一首四不像的诗。等写完了那诗,吴菲忽然觉得痛快了些,就盼着赶紧过完周末好跟老莫分享这个痛快劲儿。

到了周一,捱到了中午,两个人趁同事都去吃午饭,就像平时一样偷偷溜到停车场,一进车里,吴菲献宝似的拿她的诗给老莫看,等着老莫赞扬。谁知老莫对此完全不得要领,只扫了一眼,说了声“哦,好。”就丢在一边,人紧着凑上来唧哝,结果把诗给压皱了。

吴菲一看,忽然不知哪出来的怨气,一把推开莫喜伦嚷道:“除了mating,我们之间就他妈不能有别的了吗?!”

那是吴菲首次对老莫发火,莫喜伦怔住了,扶了扶眼镜,嘴巴翕合了几下,什么都没说出来。

吴菲瞪着老莫,看他这副反应,不屑地摇了摇头,凑上去推了老莫一下,从他屁股底下把自己写的诗拯救出来,很仔细地展平,叠起来,才推开车门走了。

老莫也并没有追吴菲,看着她的背影走远,他自己独自在车了啃了一回指甲。

老莫自己知道,他对所谓“精神交流”是故意忽略。莫喜伦对偷情很有些天才的嗅觉,他隐约断定“精神交流”会让偷情走向更难收拾的纠缠的局面,而那正是所有出轨的人都不愿意面对的。再说,他原本就没觉得吴菲有什么过人的才情,或是说,她有没有才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很不重要。莫喜伦对于小女人的那一套伤春悲秋既没兴趣也很不在行,对一个成熟的男人来说,凡不在行的事情就要尽量回避,比起吴菲的才情,老莫当然更在意自己是否成熟。

吴菲那天当即告了假回家,之后连续好几天都憋在家里生闷气。吴妈妈对女儿近期的喜怒无常早有很多疑问,又不敢直说,看吴菲接连几天不上班,就跟着着急,每天察言观色,干等吴菲发了善心跟她说说心里话。吴菲早看出她妈妈的企图,故意黑着脸不买帐,其实是怕说出来触动了她妈妈的心事,惹她的担心。

吴菲的爸爸早年就是发生了婚外情才抛妻弃子,吴妈妈只要在连续剧里看见谁家出现了第三者,就还是会跟着当事人扼腕。这种情形下,吴菲自然不敢跟她老妈说实话,因此母女两个人相依为命的同在一个屋檐下,却俨然处得像陌生人。

等后来东窗事发,吴菲跟她妈描述这事的时候总结说“报应吧,您这辈子最恨第三者,你女儿还给人家当了第三者。”说完就又笑。

吴妈妈在她身后紧着说“不一样的,不一样的。”

其实谁也说不出有什么不一样。事情总要轮到自己头上才有资格愤懑,《圣经》里说“不可随便论断人”,大概就是教大家时刻嘴下留德,避免自己不小心左脚踩右脚。

这一头吴菲跟老莫眼看就僵持了三天半,她其实心里也没什么成算,僵在那儿的不单是他们见不得人的纠葛,还有她赖以维持生计的工作,两个理由都足以让她不得不妥协,只是个性的天平在这时候还没有给出真正的轻重与平衡。世界上的凡事,不论恩怨曲直,到后来都不过是时机的问题,总是掐准了点的那个会胜出,早一些晚一些都不算真正控制局面。

吴菲熬了一个星期,已然熬的灰头土脸,再多一刻她就要挂白旗宣布败局。不想,那边老莫先行一步出现,以实际行动向吴菲表达了他撑不住的程度更胜一筹。

老莫的行动很拙略,一如既往,又是晚上,还在车里,照样是以礼物当借口。

这一次是一条项链,项链坠儿是一颗水晶,水晶上刻着一个字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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